亞洲中東、非洲美洲公衛歐洲

【大師講堂】全球銀髮海嘯來臨　延長健康壽命成當務之急

佛非克（Hippolyte Fofack） 2025年04月23日 07:00:00

在缺乏強大社會安全網的情況下，貧窮和脆弱對於老年人的陰霾揮之不散。

~非洲進出口銀行前首席經濟學家　佛非克（Hippolyte Fofack）

很快地，政治領袖、國際金融專家、發展行業人員、各類經濟學家與企業執行長將聚首華盛頓，參與世界銀行（World Bank）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IMF）的春季年會；屆時美國總統川普對於全世界展開的關稅轟炸很可能會是眾人談論的主要話題。川普的關稅對於市場、價格、還有最重要的是對個人方面的影響皆相當嚴峻，與會者在公開與私下場合的討論都圍繞著這個議題當然合理。但是，如果不去解決當今人口結構變化對世界經濟隱約逼近的影響，其也將同等嚴峻──而且或許更為永久。

事實很簡單，人類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變老。全球各地的生育率正在同步下降（預計到了2050年將達到每名婦女生育2.1胎的人口替代率臨界點），加上死亡率下降和預期壽命增加（由於公共衛生和營養的進步），這些都加速了人口結構的轉變。已開發國家和開發中國家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老化，全球65歲以上的人口預計在2005年至2030年間增長104%，而未滿65歲的人口相較之下僅增長21%。

當然，壽命的延長是一個正向發展，部分是因為它幾十年來與經濟發展密切相關。但「銀髮海嘯」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尤其是與年齡相關的慢性疾病與殘疾急劇增加，這意味著重大的社會和經濟成本，也對後代造成影響。而財政資源不足也使得改善健康壽命（healthspan，人一生中處於健康狀態的期間）的努力也受到限制──主要來自「老人學家」以及大數據與人工智慧領域的創業家。

但是這股潮流可能正在轉變。由沙烏地阿拉伯王室支持成立的非營利組織「健康革命基金會」（Hevolution Foundation，暫譯）每年撥款10億美元，用於研究如何延長健康壽命。這包括投資針對衰老根本原因的療法，並支持旨在將科學突破轉化為產品或療法的計劃，使衰老過程能夠更為健康。現在，世界其他地方必須跟隨他們的腳步，共同為老齡化世界打造一個更健康的未來，使聯合國的健康老化十年倡議（United Nations Decade of Healthy Aging）得以實現，並讓後代子孫能夠從中獲得長壽紅利的巨大好處。

未富先老

根據聯合國2022年度的世界人口展望（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報告，時至2050年，65歲以上的人口將是5歲以下兒童的兩倍以上，屆時高齡人口將佔全球人口的16%，比2022年提高了10%。與其他地區相比，預計到本世紀中葉，歐洲和北美（26.9%）以及東亞和東南亞（25.7%）的老年人口比例將高得多，因為這些地區的人口數預計將更早達到最高點並在2030年代末開始下降。

但高齡化最快的社會在全球南方：2006年至2030年間，開發中國家的老年人口預計將增長140%，而已開發國家則是51%。而到了2050年，將有80%的老年人生活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國家。法國的65歲以上人口比例從7%上升到14%花了一個多世紀的時間，而許多發展中國家在面臨老齡化急劇加速的情況下，將在一代人的時間內經歷同樣的增長（例如，巴西為21年，中國為26年）。這突顯了自上世紀下半葉開始，並在近幾十年加速的可觀人口革命。

因此，發展中國家正日益面臨未富先老的風險，在缺乏強大社會安全網的情況下，貧窮和脆弱對於老年人的陰霾揮之不散。儘管全球壽命的延長象徵醫學科學、社會與經濟進步的勝利，但仍有許多65歲以上的人口並沒有達到預期的健康壽命。進入老年反而意味著殘疾與非傳染性慢性病的開端。這反映在流行病學的根本轉變上：心臟病、癌症、糖尿病和阿茲海默症等疾病已超越感染病，成為了主要死因。根據世界銀行和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支持的「全球疾病負擔研究」（Global Burden of Disease Study），老年人慢性病將導致全球殘疾病例大幅增加。

老年疾病所造成的健康負擔不斷增加，恐會破壞財政的永續性和經濟成長。在快速高齡化的社會中，人們已經深切感受到了相關的財政影響：更長的壽命和隨之而來的殘疾率上升導致醫療花費和退休金支出飆升，而工作年齡人口卻正在萎縮。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到了2050年，全球的公共退休金支出可能會使公共儲蓄（對於國內投資和吸收經濟衝擊至關重要）減少超過GDP的兩個百分點。

如果不去進行有意義的改革，不轉向多部門、多學科整合的方式來延長壽命還有健康壽命，銀髮海嘯只會加劇總體經濟失衡，並進一步抑制國內的消費和投資，使各國面臨長期停滯的風險。2022年的一項研究顯示，在65歲以上人口已佔總人口的30%的日本，高齡化已經成為物價水準和人均產量下行壓力的最重要來源之一。

長壽紅利極大化

許多國家都已試圖採取政策，以提高生育率和改善退休金系統的長期永續性為目標，藉此減輕人口快速老化所帶來迫在眉睫的成本。扭轉出生率下降趨勢的措施（即針對年輕父母的財務獎勵）大多都失敗了，突顯了小家庭一旦作為常態根深蒂固，便會持續存在。提高退休年齡、增加繳費率、減少福利等退休金改革措施的成效則稍好一些。

但是，如果人們在這些額外的工作時間會受到身心能力衰退的重大影響，那麼強迫他們延長工作年限並不一定能夠維持高生產力或是促進財政永續。全球各地的失能調整生命年（disability-adjusted life year，包括因健康狀況不佳而損失的生命年數）在1990年至2019年間增長了32%，並預計在2004年至2030年間增長55%。這些政策甚至可能造成反效果，拖累整體勞動生產力，並破壞財政永續，因為相對於稅收而言，與年齡相關的公共支出仍持續增加。

舉例來說，英國的國民保健署（National Health Service）針對該國老年人口的居家照護服務不足，使得每年有85.5萬名老年人被迫住進醫院，這造成了龐大的經濟成本服及嚴重的健康後果。在美國，即使人口的持續移入已經部分抵銷了高齡化的成本，公共衛生支出卻一直是增長最快的項目之一。美國國會預算局（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預測，醫療保健的總支出將從2007年佔GDP的16%上升到2050年的37%。

專注於延長健康壽命，從而將發病率壓縮在生命最終的較短期間內，會是更永續的解決方案。醫學研究已確認，老化──亦即各種分子和細胞損傷的累積，隨著時間推移導致身體和心智能力逐漸下降的現象──是導致大多數慢性病的主要風險因素，而這些慢性病提高了發病率和死亡率。這表明了，健康人們的「老化防護」（geroprotection，延緩生理機能老化的療法，這是人類長期以來為之著迷的目標）有助於極大化長壽紅利。

2023年11月，健康革命基金會在沙烏地阿拉伯利雅德舉辦了史上第一次全球健康壽命峰會（Global Healthspan Summit, GHS，暫譯），其目的之一就是為了突顯老人學（研究衰老如何導致慢性疾病）的巨大進展，以及越來越多的可能介入措施，以延緩老化的生理過程。在GHS上發表的重大突破包括：利用無脊椎動物模型，找出影響老化的保守分子路徑；哺乳類動物研究，對於與年齡相關的病理變化有了更詳細的了解；以及可以在延長壽命的同時改善健康壽命方面的干預措施。

也許在GHS裡最有希望的發展是與藥物相關的討論。例如，抗衰老藥物（Senolytic drugs）具有消除衰老細胞的潛力，這些細胞會在老化過程中累積，並導致與年齡相關的疾病和慢性病出現。與會代表們對於雷帕霉素（ rapamycin）同樣感到興奮，這是第一種在實驗動物上證實、能持續減緩老年相關疾病早期發展的藥物。健康革命基金會正在支持更多研究，以了解雷帕黴素如何誘導自噬（一種降解受損或多餘成分的細胞過程），並制定在人體中測試這種藥物的策略。此外，基金會也協助研究其他促進長壽的媒介。

百歲人瑞的祕密

來自百歲人瑞的大量生理測量數據顯示了進行這一研究領域的重要性，有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老年疾病在最長壽的人群中非常罕見，而且很晚發病。一項針對較年輕的人瑞（100-104歲）、半超級人瑞（105-109歲）和超級人瑞（110-119歲）的研究發現，年紀越大，慢性病和認知及功能衰退的發作時間越晚。這支持了一項假設：當壽命接近極限時，發病率會被壓縮在較短的時間內，而健康壽命開始接近壽命長度。

已故美國前國務卿舒茲（George Shultz）和季辛吉（Henry Kissinger）等著名百歲人瑞的一生，更進一步說明了活到極限高齡的人更有可能享受到健康壽命延長所帶來的好處。舒茲是這兩位國務卿中第一位加入百歲人瑞俱樂部的人，他的一生中產出了極多成就。在一篇紀念他百歲生日的精闢文章中，他反思了信任對於穩固家庭、種族融合、解決衝突和外交事務的重要性，這對於加強社會凝聚力和創造一個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所需的合作性國際環境而言，是極為寶貴的一課。（系列二之一）

佛非克（Hippolyte Fofack），非洲進出口銀行前首席經濟學家，哥倫比亞大學永續發展方法網路研究員，哈佛大學非洲研究中心副研究員，全球競爭力聯盟資深研究員，非洲科學院研究員。

（翻譯：楊宗翰，責任編輯：國際中心）